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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钢系列

【48812】品读|一个在灶台上写诗的村庄女子

时间: 2024-07-20 00:42:11 |   作者: 白钢系列

  六池河是一条小河。大山深处,一湾清流波光粼粼,倒映出两岸青山、林木和农舍的影子,也倒映出蓝天、白云、明月与星斗。一个名叫“安安静静”的女子生在河滨,长在河滨,至今还住在河滨。没错,她的姓名和村庄里其他女子的姓名不大一样。

  驾车从咱们县城动身,沿山间公路向东行进十多公里,就到了一个叫“石径”的乡场。黔北山区的场镇看上去千人一面,高高矮矮的房子布局随意,大街很窄;若不逢赶集天,街面上看不到几个人,似乎现已到了这国际的边际,不或许更偏僻,也不会更寂寥了。不过,由于临着一条小河,这当地又显出水墨画一般的风韵。那条河就是六池河,河面不宽,水也不很深,沿岸长着杨树、杉树、枫树和一些不知名的灌木;河上有桥和跳磴,原先是木桥,后来改建成石桥,青石的跳磴得以原样保存;河滨是绵绵的田畴,水田里种稻子,旱地里种苞谷、豆荚和麦子,也种苦荞和红薯,一年四季显出不同的色彩。蜻蜓和萤火虫是六池河上的精灵,别离把守着日与夜的领地,飞得不高不低,似乎故意在人们眼前舞蹈……

  清朝康熙年间,广东兴宁人氏张其文进士及第,来到黔地任龙泉知县。其间天下太平,照盛世修志存史资政的常规,张知县掌管修撰了《龙泉县志》,将自己的部分诗文收入“艺文卷”,其中有一首写六池河的:

  张知县或许真喜爱六池河的风景,至于在这穷乡僻壤买田置地筑庐落户,那是万万信不得的,这首诗更像是记载“到此一游”。长长久久日子在六池河畔的是另一些人,不论可耕之地步是不是肥美,遮风挡雨的庐舍是不是可意,他们都在这儿,比方那个名叫“安安静静”的女子,以及她的祖祖辈辈,她的晚辈……

  我触摸安安静静的诗作,先于知道她自己。那年春天,我借度假的时机回故土小住数日,一位朋友津津有味地说起她,经过微信发了她的一些诗作给我,说:“抽暇读一读吧,真的很不错!”我不大读现代诗,出于对朋友的尊重,打开文档阅览,最早读到一首《你来》:“不管你自哪里来/我都从童谣里搬出小板凳/你坐下,歇一歇/让六池河的风卸下你身上的风尘……”诗句并不冷艳绮靡,平实的叙说真挚而质朴,颇有神韵。接着往下读,六池河一再呈现在她的诗作里:“站在六池河面前/我永远是个孩子/一个看影子的孩子/在六池河/万物都有倒竖的一面/每个夜/灯光生长在水里……”“六池河就像缝衣的线/绕着母亲口中的乳名/补缀我终身的破碎……”在安安静静笔下,六池河是一面年月的镜子,照映过她单纯的幼年、多梦的芳华和之后无尽的晨昏。读她的诗,我模糊读出一个村庄女子与一条小河之间血脉的牵连,那脉动是同频的,同一个节拍,同一种韵律,同一份天籁般的音质,余音悠远……

  自“关关雎鸠”休息于美丽的沙洲,爱情永远是诗篇至为重要的主题。在村庄,韶光缓慢得简直不再活动,而由于爱情的滋润,这种节奏也能够变得温情脉脉:“那时分村里的花开得很慢,慢得/满足一场爱情从开端到完毕/满足隔山隔水的两个人/说完终身的甜言蜜语……”她还写过青杏般青涩的期盼:“立春往后,六池河仍是消瘦/河边,柳树和枯草还很安静/像陷入了深思/也像我等候你时的小心思/风仍然鼓着腮/想表达一点着急……”我不了解安安静静的情感阅历,只知道她现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。我猜测,已然能写出“那年在山岗上,映山红/似乎一阵风来之后/啪的一声就红了”,她应该有夸姣而铭心的爱情。

  咱们知道,古往今来,爱情与磨难又往往如影随形。安安静静用诗篇叙述了三姑的故事:姑娘在供销社旁送心爱的少年远行,那一别天长地久,人没有回来,骨灰也没能回来;她不相信本身夸姣的等候现已被硬生生扯断,毕生未嫁。“她的爱情多么像爱情/执手相看泪眼的离别,回头/就是终身……”读到这样的诗句,你或许会泪如泉涌,为爱情,更为了相爱着的人的命运……

  与安安静静实在知道,是读到她的诗作半年今后,我再次回到故土。朋友邀我去石径,说那里一家小馆子的羊肉粉肯定甘旨,黄焖羊肉和清汤羊肉都很好,老板娘正是安安静静。

  小馆子在街边,店堂不算大,咱们到的时分是正午,客人进进出出,安安静静在厨房和大堂间繁忙,言谈举止透出老板娘特有的一种干练。她看上去三十多岁,个子不高,身段偏衰弱。看得出,咱们的到访给她带去了几分高兴。女诗人与老板娘,这两个身份集于一位村庄女子,让我一时有些模糊。我朋友向我们介绍安安静静,说她在《诗篇月刊》《鸭绿江》等报刊上宣布过不少诗作,她立刻显出拘束,浅浅一笑,赶忙低下头,接着又摇摇头,抬手拢一拢齐肩的秀发。她说那些“分行的文字”不过有感而发,还说“一向置疑自己写的终究是不是诗”。

  尽管“一向置疑”,又一向写。她写山里的月光与星光,写山里的黄牛和白羊,也写山里不同的人:“把羊群赶上云朵”的牧羊少年、含泪看“满河的梨花瓣压疼了一条河”的农家姑娘、“坐在牛圈边仰视夜空”的四叔、开怀畅饮后“把几条巷子踩歪”的男人……安安静静说,与“分行的文字”相遇是一份走运,她因此而具有“一半焰火、一半诗意”的日子。

  熟读《诗经》的人知道,“焰火”与“诗意”历来不是敌对的。采蘩与采苢、伐檀与伐柯,鸡栖于埘与以钓于淇等等,都是人世“焰火”本真的姿态,这中心变幻出来的“诗意”的玑珠,不是自柳树依依、燕燕于飞的春秋传承至今,仍旧光芒耀眼?可是,关于普通而实在的日子,“诗意”或许是奢华的,甚至是可有可无的,人们每天有必要面临柴米油盐,谁能不食人世焰火呢?

  安安静静分外爱惜日子中的“一半诗意”。小馆子每天午夜时分打烊,回到家现已很疲乏,她仍是不由得去寻找“焰火”之外的“诗意”;那一份“诗意”或许就融在人世不停的“焰火”中心:“村庄小店热热闹闹/一缕缕轻飘飘的油烟,在尘世/这缕缕向上的油烟/似乎追上了光/似乎够得到天……”她也为馆子里的小事烦恼,诉苦“太忙了,害得窗外的叶子/自顾自地绿了又黄……”如同还对“厨房里的人在原地奔波”心有不甘,感叹“挂钟的指针/转着来了又去的晨昏/转着散了又聚的人群/年年岁岁……”

  请幻想一位羊肉粉馆老板娘的“手稿”:灶台上放一个簿本,脑子里灵光一闪,顺手写下一句两句,客人进到大堂说“煮一碗羊肉粉”,当即丢开“诗意”去忙“焰火”的工作。她写过一首题为《手稿》的小诗:

  一个村庄女子趴在厨房的灶台上写诗,她对诗篇的酷爱是不难幻想的。由于酷爱,安安静静还把自己这份痴迷传递给大山里的孩子们。她认为每一个孩子都是天然生成的诗人,启示幼嫩的心灵发现和赏识文明的美,是一件很有含义的工作。所以,她去石径小学做了一名志愿者,每周一次丢下生意为孩子们上诗篇赏析课,还教他们写儿童诗。“云朵气愤时黑着脸/妈妈气愤时也黑着脸/云朵黑了脸就会下雨/妈妈黑了脸一会就笑了……”这是她学生的诗,充溢童真。她把孩子们的诗稿整理出来发在网刊上,“美篇”《大山里的小诗人》每一期都有数千甚至近万阅览量。她说,诗篇能让孩子们的心从六池河畔奔向远方,奔向星斗大海……

  趁便说一下,就我口味而言,安安静静的小馆子是石径场镇上最有特征的一家,羊肉加羊杂焖煮的绿豆粉特别好吃。